许多约定俗成的概念是经不起推敲的。什麽叫革命?革命就是革命,这还用得着问?林博源自己都没想过这个问题。她立刻明白这人是个不好对付的思想堡垒。“为什麽要这样问呢?弄清概念就那麽重要吗?——其实革命就是革命,大家都很清楚。”
“弄清概念很重要!”墨润秋说,“名不正则言不顺,义不明则行必蠢!”
“革命就是听党的话,跟党走!”林博源忽然有了一个绝对正确的概念,理直气壮地说。
“你这个回答不科学!”墨润秋说,“革命应当有更JiNg确的定义。跟谁走,听谁的话,不应当成为定义。况且,历史上存在过的革命党不只一个。现在世界上也有许多革命党。这些党都互相指责对方不正宗。那麽跟哪个党走算是革命的呢?如果跟革命党走就是革命,那麽革命就具有多种定义。那显然是自相矛盾的。”
他们沿着绿荫覆盖的校道边走边谈。鸿蒙大学位於紫炉山上,山下是湛蓝广阔的大北湖。听墨润秋老学究似的咬文嚼字,林博源吓得停步低头,仿佛在地上发现一只五颜六sE的虫子。低了一会儿头,才仰起脸来望墨润秋。夕yAn的金hsE光线照在他的半边脸上,突显了那雕刻般的脸部线条,还有那隆直的鼻子和轮廓分明的嘴唇。背景是枝叶高朗的梧桐树和正开得洋洋洒洒的樱花。这幅近距离的人物肖像画让博源的心忽然动了一下,头转向山下幽蓝的大北湖。沉默了一阵,她嘴里说出了这样的话:“你怎麽没有成为右派分子啊?——这些话要放在1957年,早就当成典型的右派言论了!”
“是的,幸亏我辈生得晚,没赶在反右年份上大学。幸亏党的撒网没把中学生括进去。不过,即使括进去我也不会是一个在任何情况下都口无遮拦的人。”
“你狡猾,狡猾的哟!可是,今天怎麽口无遮拦了呢,不怕我把你揪出来吗?我是谁你不知道吗?”
“知道。可是我对人有一种直觉判断,你是一个可以直话直说的人。你和你们阶层中的一般人不一样。”
“又胡说了!你这是在挑战我的党X知道吗?作为一个预备党员,我当然得站在党的立场上,扞卫党的利益。不许你借学术概念咬文嚼字地来攻击我们党、怀疑党的正确X和权威X!”
“正确X和权威X不是与生俱来的,也不会是终生制的。”
“是的,正确X和权威X不是与生俱来,是由我们党的历史挣来了的!历史已经证明了中国是一个伟大、光荣、正确的党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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